只怕是猜错了,不敢说出来。或许另有奇药也说不定,请王子赐知,以增见闻。”雅德星王 子心中忐忑不安,面上一红,说道:“这是中国的天山雪莲。”巴勒散件惊诧,说道:“王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子真是了不起,还曾攀登过中国的天山吗?”雅德星王子一看,只见桂华生似笑非笑的对着 自己,这霎那间,他的心头比桂华生更要混乱不安。 夜风中送来一阵柔和的钟声声,原来尼泊尔乃是佛国,宫中的神庙,在五更天亮的时 候,做每日的第一遍法事,到三更夜半的时候,则做最后一遍法事,现在正是三更时分,那 是僧人做最后一遍法事传来的钟声声。雅德星王子心神一宁,想道:“我自幼也曾听过龙叶 大师说法,怎的到了利害关头,便起了贪填痴念?佛戒讹语,这位中国少年当日慨然以雪莲 相赠,我怎好瞒了他的功劳?”便即奏禀国王道:“陛下应该感谢的实在是这位桂先生,要 不是他,只怕天下最高明的医师,也难以解除陆下所中的奇毒。”国王诧道:“怎么?你们 是早就相识了的?是他教你替胖治病的么?”雅德星道:“那朵天山雪莲乃是这位桂先生所 赠。”当下毫不隐瞒,将自己在喜马拉雅山上寻找雪莲,遇见桂华生的经过说了。桂华生好 生佩服,也奏禀国王道:“雅德星王子冒尽艰险,寻找雪莲,完全是为了陆下,它是有心为 陛下治病,我不过是偶然身有此物,举以相赠而已,佛法讲究种因,王子有此善念当有善 报,我不敢分他之功。”心中想道:“凭着雅德星这付胸襟,公主纵然属意于我,我也当玉 成它的好事。何况我心目中早就有了意中之人。”这时心中忽如电光一闪,闪过白衣少女的 影子,心中暗暗祷告佛租,但望白衣少女不要就是公主便好。 尼泊尔国王甚是感动,说道:“两位都是上国高贤,胸襟气度,令人敬佩。桂先生若肯 留下,便请委曲出任御林军总管之职。”桂华生道:“我过惯闲云野鹤的生涯,再说我无德 无能,而且是刚到贵国,更不堪当此重任。”尼泊尔国王明知他不肯就任,顿了一顿,又 道:“若是桂先生不肯留下,胖也不敢勉强。但至少要等到吃了小女喜酒之后,容胖稍尽心 意,再送先生启程。” 雅德星王子心中正自喘喘不安,诚恐说出雪莲是桂华生所赠之后,婚事会有变化。而今 一听国王口气,他仍然维持而让,还请桂华生吃自己和公主的喜酒,心头上的一块大石,登 时放下。要知雅德星虽说胸襟宽广,其实也是被巴勒迫得他不得不说的。而且他久闻尼白尔 么主国色天香,这才不惜冒尽风霜,历尽艰险,前来求婚,眼见到手了的美人,又如何肯 让? 雅德星王子正自满肚密圈,只见那个宫女走了出来,国王问道:“公主的礼物拿出来没 有?”宫女说道:“公主说她不想破例,请王子照她斯定的办法,前来应试便是。”国王面 色一沉,说道:“好不懂事的孩子,你说清楚王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?”宫女道:“说过 啦!”雅德星王子面上一阵青一阵红,尴尬之极,只听得国王斥道:“你再去和她说,若还 不听,你就叫地出来,让他亲自瞻仰王子的丰采,看她心不心服?”国王的说话,暗中替雅 德星王子解窘,雅德星心神甜丝丝的,睁圆双眼,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屏风背后的月牙洞门。 过了片刻,只听得环佩叮当,长裙曳地之声,桂华生比雅德星更要紧张,心中磊然想 道:“若然这位公主当真就是我的华王妹妹,那怎么办?” 那女子缓缓自月牙洞门走出,桂华生心中一宽,但见这少女虽然俏丽非凡,却并不是白 盾坦衣少女。忽听得国王微说道:“宛兰星,公主为什么不出来?是不是地做从了,叫你给 他送礼物来的?”原来这个宫女乃是公主的贴身侍女。桂华生心上的疑团仍然悬而未泱,雅 德星王子更是失望万分。 那宫女道:“公主说,既然王子给国王治好了病,考试可以免掉一半。”国王道:“怎 么叫做免掉一半?”宫女道:“不考文学,考武功,也不必通过几关,要赢得了婢子,便可 与公主相见。再由公主与他比剑,要得打成平手,便算及格了。”语气之间,仍是咄咄迫 人,雅德星王子本来也深知公主的武功厉害,各国来的高手连它的宫女也打不过,更不要说 曾与她本人比试了。因此他才费尽精坤,求取雪莲,替国王治病,希望可以避免和公主比 武。那知说来说去,这一关还是不能免掉。雅德星乃是印度武学大师龙叶高僧的弟子,平生 也颇为自负,听了暗暗有气,想道:“我苦不与他比试,岂不被她看轻了?”便道:“公主 是女中英杰,巾帼须眉,肯予赐教,那是求之不得。只怕动剑揣刀,有所失手。”他心中之 意乃是想把武比也改为文比,一来可免误伤,二来虽算败了,也容易落台。 话未说完,国王急道:“是呀,王子远道前来,又治好了我的重病,勃剑伦刀,岂是待 客之道?宛兰星,你回去和公主说,就说是我的意思,这一半也都免了。” 那宫女进去一会,又出来道:“公主说要免掉考试,也还可,但以有一件聘物,却是万 万不可少的。”雅德星王子道:“不知公主要什么聘物?”心想自己国中的财宝堆积如山, 世间何物,不可求得?那宫女道:“公主听说王子是用雪莲治好国王之病的,公主也要一朵 雪莲作为聘物。”雅德星王子顿时呆住,他明知桂华生身上还有两朵天山雪莲,但却怎好意 思再与桂华生求取聘妻的礼物?心中发了个狠,想道:“我便自到天山采下雪莲,看你尚有 何说?”但再一想,此去天山,谈何容易?能否采到雪莲,亦未可知,即算采得亦不知何年 何月?思念及此,不禁怔怔的看着桂华生,但望桂华生能悄悄迭给他一朵天山雪莲。 桂华生心中一动,正自踌躇,忽听得那宫女又道:“若然没有天山雪莲,那么就要考 试。公主说,这是对王子特别的优待了,若是别人,纵有天山雪莲,也要考试。”说着,嫖 了桂华生一眼,又微笑道:“不过,若然别人真的有天山雪莲,送给公主,公主也不会白要 他的,公主愿意以一件天下独一无二的奇珍与他相换。”桂华生失声问道:“什么奇珍?” 那宫女道:“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奇珍,但听公主说,那件奇珍,谁人得了,便可以无敌 于天下!先生,你有天山雪莲么?这机会可万万不能错过!纵然你不敢与公主比试,纵然你 不想娶公主为妻,得了这件稀世之珍,已足以称雄天下!”桂华生吓得几乎跳了起来,心中 想道:“这公主说的,莫非就是冰块寒光剑?呀,呀,难道,这位公主当真就是我的华王妹 妹?不,不,这实在教人难以相信!” 国王听得莫名其妙,心中想道:“我宫中那有这样的奇珍?”但他听了宫女的说话和坤 色,如有所触,顿然想起了晚间之事,公主对他说,探听到从中国来了一位少年,本领高 强,身怀奇药,请国王派人迎接。国王素来信任公主,当时病中神倦,也无暇间它是怎么知 道的,而今见此情状,恍然大悟:“怪不得女儿要我派人去迎接这位中国少年,原来她早已 属意他了!”留心一瞧,但见桂华生气宇轩昂,英挺秀拔,更胜于印度王子,不由得暗暗意 动,但转念一想:“雅德星到底是个王子,桂华生又焉能与之相比?” 桂华生乍喜还惊,雅德星呆呆发楞,若国王搔首畴曙,各怀心事,一时之闲,谁都没有 说话。忽见一个武士将一个白衣喇嘛带入宫中,国王道:“中国高僧到了。”转头对那宫女 说道:“你先回去吧,劝公主百件思量,不要胡闹!” 那白衣喇嘛走上石阶,桂华生又是一喜一惊,原来这白衣喇嘛正是麦士迦南。麦士迦南 见了桂华生却并不太感意外,原来他已到过布达拉宫,见过达赖活佛,知道达赖活佛有书信 给桂华生带与国王。不过,故旧相逢,亦因是心中欢喜。只有那尼泊尔王子却是心中暗叫不 好,诚恐麦士迦南把魔鬼城的事说出来。 麦士迦南先献上了白教法王的书信,国王展信甚喜,看完之后,却又一惊,说道:“怎 么贵法王的法杖会在敝国呢?”原来法王这封信乃是向尼泊尔王索取九境法杖的。麦士迦南 道:“小僧在西藏之时所失,那是贵国的国师夺去的。”说时,看了尼泊尔王子一眼。原来 在当日夺杖之时,尼泊尔王子也曾出手。 尼泊尔王子急忙打断麦士迦南的话头,向国王奏道:“今年二三月间,我与国师曾到布 达拉宫参拜,回来之后,因叔叔龙体欠妥,经过情形,未及详告。”王子的话,只有一半是 真,到过布达拉的宫是那红衣番僧,而他则只在魔鬼城中,布置侵略西藏的事而已。国王 道:“那么,你知道这件事吗?”王子道:“禀叔皇,白教法王的法杖,确是摩兰法师所 夺。”摩兰便是那红衣番僧的名字。他素为国王信赖,国王听了,吃了一惊,道:“摩兰法 师,怎么做出这样的事?”王子说道:“叔叔不问,我不敢说,摩兰法师,野心勃勃,他想 仿照西藏达班惮赖活佛的做法,将来做本国的活佛,要今教权压倒王权,是以他抢了法王的 法杖,法杖是佛教权威的象徵之一,将来他好自上尊号!”国王惊得呆了,王于又道:“巴 勒刚才所说,今晚他们在御林军总管的古堡中,摩兰法师不是也在场吗?”巴勒医生道: “正是。国师也瞥劝过我要听总管的话。”国王震怒之极,连叫:“反了,反了!”尼泊尔 王子又道:“依侄儿看来,下毒之事,只怕就是法师的主意,却叫御林军干的!”国王道: “一定是这样!”王子道:“那么就请叔叔下令,赶快将法师逮捕!” 尼泊尔王子这番话大出桂华生与麦士迦南意料之外,两人都明明知道王子这番说话,不 尽不实之处极多,但疏不间亲,一时之间也不便在国王面前戮破。 麦士迦南只要得回法杖,也不愿多生事端,而且他亦知道王子是国王的亲侄,手握兵马 大权,难得他肯出头,追捕法师,缴回法杖,如此一来,两全其美,能够不把王子牵连在 内,自是最妙不过。 国王沉吟半晌,说道:“法师武功极强,党羽亦多,看来只有由你去拘捕他,我才放 心。”王子说道:“这样的大事,侄儿自应亲自出马,为叔叔效劳才是。不过,侄儿却另有 一个主意,请叔叔卓夺。”国王道:“你说便是。”王子道:“法师武功,确是国中无敌。 纵能将他擒获,武士亦必有死伤。桂先生和雅德星王子都是本领超凡的上国高贤,麦士迦南 是法王使者,还自中国青海来至此间,亦必是武功一口匹明之士,侄儿想借重三位高贤之 力,往捕国师。若然是雅德星王子将他擒获,那就是大大有功我国,按我国法律,有非常之 功,便有非常之赏,那时由叔叔作主,将妹妹许配给他,自是举国同欣,妹妹亦断不会有所 具言:若是桂先生将他擒获呢?那末如何厚赏,叔叔亦应随他所请,成全他的心愿。”言下 之意,即算桂华生请婚公主,亦必允准无疑。 桂华生甚是疑心,他在魔鬼城中,曾窥隐秘,深知王子与法师乃是一丘之猪,狼狙为 奸。却何以王子今晚,不但大说法师的坏话,而且还要将他置于死地? 桂华生确是有所不知。原来暗中下毒的,实在就是国王的侄儿,也就是这位王子。原来 尼泊尔同时接受东方西方的文化影响,照西欧、中亚、阿刺伯、印度诸国的规矩,女儿均可 继承王位:若依中国的习惯,有男子可以为皇,女儿断断不能传位。国王有一女,另外最亲 近的宗室,就是这位王子。所以王位若不是公主继承,就必定是这位王子继承。国中的大臣 也是分为两派,一派主张拥立公主,一派主张拥立王子。 公主并不把王位放在眼中,王子却是处心积虑。他之所以图谋西藏,亦与争夺王位有 关。因为若能立功异域,不但能使他受国人崇拜,而且可以独揽军权,控制全国。不料却被 桂华生在无意之中破坏。因此王子回国之后,使与摩兰法师及御林军总管合谋,暗害国王。 他们都忌惮公主,不敢用普通察看得出的毒药,因而用喜马拉雅山特有的阿修罗花,配 合了其他慢性毒药,制成了一种杀人毫无痕迹的毒药,本来再过一月,便可今国王无声无嗅 的死亡,却又不料被桂华生的天山雪莲救了。 王子生怕秘密漏,因此先把御林军总管杀了灭口。然后一面暗中叫摩兰法师连夜逃走, 一面向国王进言,激使国王拘捕法师。至于他请桂华生和雅德星同去追捕,实乃一石二鸟之 计,原来提摩达多也是王子请来的,不过提摩达多并不知道王子谋害国王的内情,王子是许 诺将来帮助他攀登珠穆朗玛峰将他请来的。摩兰法师逃走,王子已请了提摩达多护送他。王 子深知桂华生和雅德星都是非常之人,不论那一个做了公主的丈夫,都将是他争夺王位的大 障碍。是以他叫桂、雅二人前去追捕,实是想借提摩达多之手,将他们除去!用心之毒,到 了极点!桂华生与印度王子虽然聪明,却怎样也猜想不到!bbs.txtnovel.com寒烟制作·梁羽生《冰魄寒光剑》——第九章冰弹玉剑伏魔头 梁羽生《冰魄寒光剑》 第九章冰弹玉剑伏魔头 尼泊尔王请他们去追捕叛国的摩兰法师,雅德星王子想获得公主,麦士迦南想追回法 杖,都答应了。桂华生稍稍踌躇想了一想,说道:“为贵国除奸,自是义不容辞,但我可不 望什么酬报。”国王大喜,叫人在御慨里挑选了三匹最好的阿刺伯良马,便叫王子带领他们 去追。 出了宫门,王子说道:“国师若是逃亡,必定要经过何德正峡口,峡口就在瑞扬布山南 面十里之地,再进去就是瑞芝那山。各人进入京城之时,都望得瑞扬布山,桂先生更是刚刚 从山麓那座御林军总管的别墅出来,想必认识道路。就烦桂先生领路,从正路去追。我抄小 路到瑞扬布山山上的峰火台点燃烽火,好叫守关的人也帮忙拦截。”桂华生心中一动,雅德 星王子却已说道:“既然如此,各自请便。到何德瓦峡口的路,我也认得。” 三骑骏马逐电追风,不消半个时辰,使到了瑞扬布山山脚,但见那座御林军总管古堡式 的别墅,已浸在融融大火之中,桂华生心道:“这王子倒是料得不错,那红衣番僧果然是连 夜逃了。只不知提摩达多是否与他一道。”想去提醒麦士迦南,麦士迦南那匹马跑得最前, 桂华生追了好一会子,还是没有追上。 东方天际渐渐露出曙光,桂华生想起这一个晚上的种种离奇遭遇,思潮起伏不定,忽听 得麦士迦南在前面扬声叫道:“快来,快来,我已听到他们的车声了。”印度王子删啦一 鞭,好像唯恐桂华生与他争功似的,催得骏马如风,倏的赶过桂华生前面。桂华生微微一 笑,抬头一看,但见两山相连,中间开了一条狭长的峡谷,“何德瓦”的本义即“剑劈 口”,看这峡谷形势,当真就像是用一把大剑,从两山之间劈下一般。峡谷幽深曲折,望不 到里边情景,但却确实可以听闻得里面隆隆的马车声。 三人之中,麦士迦南因为是在青海草原长大的,骑术最好,一马当先,造入峡谷,不消 一刻,便追上了那辆马车。麦士迦南大喝一声,提起斗大的禅杖,便向那排拉车的健马扫 去,吓得那几匹马跳跃长嘶,将车辆也抛了起来,但听得哗啦啦一片声响,撤下了满地的金 银珠宝,想是摩兰法师火烧总管的别墅之前,将总管所积聚的珠宝也都带走了。 麦士迦南一拍马鞍,到了那匹马车旁边,喝道:“还不给我滚出来?”一手按着车辄, 惮杖一起,作势欲击,忽听得马车里有人冷笑道:“你是什么东西?敢对我呼喝!”车达一 揭,只见一个弯发勾鼻的阿刺伯法师探出头来,麦士迦南认不得提摩达多,怔了一怔,正想 道歉,陡然间忽觉一股极大的力道撞来,麦士迦南大吃一惊,禅杖一档,但听得“当”的一 声,麦士迦南虎口震裂,禅杖飞上了半天,麦士迦南但觉天旋地转,一个倒栽跌下马来,幸 而他骑术精绝,昏昏迷迷中双足尚自勾牢马背,那匹马拖着他疾走了十余丈地,一声厉叫, 也倒毙了。原来这匹马已被提摩达多付享力震裂了脑袋,麦士迦南幸亏闪避得快,又得这匹 马替他挡了一下掌力,虽是昏迷,尚还未死。 就在此时,雅德星王子的快马已是疾驰而来,他听得麦士迦南那一声惨叫,只道他已遭 了毒手,迫不及待,就在快马飞驰之中,从马背上一跃而起,抽出了一柄铁,向那架马车凌 空击下。 提摩达多喝道:“王子休得不知好坏,赶快走开!”双掌拍出,呼的一声,雅德星也给 他的掌方震得身形不稳,急忙一个倒翻,向后跃出丈许,但他那柄铁,仍是脱手掷出,碎的 一声巨响,将车盖打得四分五裂!雅德星惊魂稍定,失声叫道:“提摩达多,原来是你!” 提摩达多在三年之前,曾经到过印度拜见龙叶大师,想与龙叶大师切磋武功,龙叶大师却只 和他说了一场佛法,便将他迭走了。就在那一拜会之中,雅德星王子见过提摩达多一面。 提摩达多刚才一来是碍于龙叶大师的情面,二来是为了雅德星王子的身份,所以掌力只 发了五成,但见雅德星居然没有被他震倒,也自暗暗诧异。 雅德星见是提摩达多,心中自是不无快意,但为了要获得公主,他又怎么肯空手而回, 便对提摩达多道说:“我奉尼泊尔王之命,拘捕摩兰法师。”这时车盖已揭,看得见摩兰法 师便坐在珠宝堆中。 提摩达多冷笑道:“有我在此,谁敢捕他,我周游列国,各国国王无不给我几分薄面, 你回去吧!”雅德星稍一踌躇,迈步又上,说:“待我将人带走之后,你向国王求情,那我 不管!” 提摩达多把眼一瞧,但见桂华生也已踪马造人谷口,提摩达多面色一沈,淡淡说道: “我的字典上没有求情两字!”条然间一跃而下,双掌一圈,立刻便向雅德星进袭。原来他 见桂华生亦已赶来,诚恐他与雅德星联手合斗,纵然自己可胜,只怕也要一两个时辰,夜长 梦多,连累了摩兰法师,那就不但有损自己威名,也负了尼泊尔王子所托。是以他迫得速战 速决,想把雅德星先击倒才算。 那知雅德星的瑜伽功夫已练到六七成火候,提摩达多又未用全力,双掌一圈,已触着它 的肩头,竟被他强把肌肉扭得弯曲变形,提摩达多双掌一滑,雅德星不但将他的擒拿手卸 了,而且还还了一招。提摩达多大怒,掌力加到八成,霍地一堆,雅德星身形一晃,呼吸也 几乎窒息,但仍然没有被他击倒,一个转身,抽出一柄短剑,趁着提摩达多招数用完,双掌 未及撤回,短剑一翻,闪电般的便刺他手腕。这时桂华生的快马,亦已奔到数丈之内了。 眼见这一剑就要刺中,陡然间提摩达多忽地一声大喝,手臂暴长教寸,雅德星心头一 震,短剑坠地,但觉胸口如中巨锤,背脊如受山压,两股极刚猛的力道前后夹攻,雅德星那 里还禁受得住。登时晕死过去。 桂华生一跃下马,拔出腾蛟宝剑,一步一步向提摩达多迫近,提摩达多却是哈哈大笑, 道:“就是你一个人吗?用冰块神弹助你之人那里去了?” 桂华生心头一震,昨晚他本来就怀疑那突如其来的冷气乃是冰窟玄冰,而今经提摩达多 证实,果然便是冰魄神弹。要知提摩达多乃是一代的武学大师,见多识广,他既然说是冰魄 裨弹,那自是无可怀疑的了,那么,难道那白衣少女当真便是尼泊尔公主?如其不然,世间 还那来的冰块神弹。 桂华生迷迷悯悯,陡然间一股大力推来,提摩达多的双掌已然攻出,桂华生翟然一惊, 急忙凌空一跃,在间不容发之际,险险避过。随即一招“天坤倒挂”,腾蛟宝剑化成了一道 长虹,凌空倒卷。 饶是桂华生应付得宜,亦已落了下风。提摩达多抢了先手,攻势发动,有如长江大河, 滚滚而上,五十招一过,桂华生便渐渐感到呼吸迫促,头晕目眩,但觉比昨夜古堡之战,还 要吃力得多。原来提摩达多昨晚之战,虽然荣辱有关,到底他与桂华生之间没有深仇大恨, 许多极厉害极深奥足以致人死命的武功还没有尽量发挥,而今他一来要报昨晚一剑之仇,二 来急着要护送摩兰法师脱险,手下绝不留情,故此昨晚桂华生到百招之外,才稍感不支,而 今只不过到了五十招,便渐渐感到难以应付。 桂华生杖着身法比较轻灵,一见不妙,又采用昨晚的战略,和他游身缠斗,但见他滴溜 溜一个转身,登时银光遍体,紫电飞空,剑光练绕中,但见四方八面都是桂华生的身影,端 的是翩若惊鸿,矫若游龙,在提摩达多双堂翻飞之下,打得难分难解。 那料提摩达多经过昨夜一战,早已胸有成竹,暗用阴柔的掌力,消磨桂华生的力气,而 且将他吸住,今他摆脱不开,战到分际,忽地一声大喝,双掌一堆,以毕生功力之所聚,发 出了极刚猛的一掌,条然间但见剑九四散,有如水银泻地,化雨缤纷。提摩达多一掌击散了 桂华生的护身剑光,得意狂笑,立即乘虚而入,阴阳掌力,互为牵引,桂华生登时有如一叶 轻舟,在惊涛骇浪之中,飘摇不定,看看就要遭灭顶之灾! 就在这极度紧张之际,忽然间有一股极柔和的笛声随着石风吹下,正是桂华生在魔鬼城 之夜听到的那个笛声,桂华生精神一振,刷,刷,刷,发出追风三剑,剑风指处,枫枫作 响,这一阵急攻,竟然把提摩达多的掌力卸去七成,身上所受的重压登时大减。 提摩达多听了笛声,心头亦自微微一凛,抽眼看时,但见摩兰法师忽地跃下马车,纵身 一跳,跳上雅德星王子所留下的那匹骏马,扬声叫道:“恕我先走,麦加再见。”狂鞭名 马,疾驰如飞,霎时出了峡谷。提摩达多甚感不快,正自奇怪摩兰法师怕些什么,在自己保 护之下,竟是这样亡魂失魄的赶忙逃命。心念末已,笛声一歇,但见一个白衣少女,衣袂飘 飘,已知仙子凌风,从山顶飘落!只听得桂华生大喜如狂,高叫“妹妹!”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,道:“你不惜冒险,追捕摩兰,我是感激得很。”忽地声调一变, 转过头来,对提摩达多冷冷说道:“尼泊尔人素来好客,但像你这样胡作非为,却是不受欢 迎。你快走吧!”提摩达多周游列国,所到之处,王公贵族,只要是知道的,无不隆重迎 接,几曾受过这般冷淡?不由得勃然大怒,喝道:“你这个小丫头竟敢对我无礼,你知不知 我是你们王子请来的上宾?”白衣少女道:“识得尊重自己的人才能受人尊重,你们阿刺伯 不是也有这句谚语么?请来的客人更应该守礼,国王捉拿摩兰,你凭什么阻挡?请来的客人 有这样无礼的么?” 桂华生忽地叫道:“妹妹,小心!”原来提摩达多被他气得七窍生烟,不待她把话说 完,骤然间便是双掌推出。桂华生急忙一剑剌出,却是那少女已随着掌风凌空飞起,姿态美 好,神色从容,百忙中还向桂华生报以甜甜一笑,娇声说道:“多谢关心!” 提摩达多见她这等轻雾的身法,也不禁暗吃一惊,他一掌荡开桂华生的宝剑,按着向上 一招,发出一股阴力,想把白衣少女强扯下来,重重的摔她一个肋斗! 就在此时,一颗颗好似珍珠大小、亮晶晶的东西从空中酒下来,被掌风震荡,登时碎裂 成粉,散出寒光冷气,提摩达多也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战,退后三步,大声喝道:“原 来昨晚用冰魄神弹暗算我的,就是你这个丫头!” 桂华生一见白衣少女来到,早就调匀真气准备抵受奇寒:他学的是达摩租师傅下的佛门 纯正内功,而且在冰窟之时,又有过经验,冰魄神弹的寒气,自然伤不了他。可是提摩达多 骤然受袭,也不过仅仅打了一个冷战,桂华生和白衣少女都不禁暗暗佩服:“阿刺伯第一高 手,果然名不虚传!” 昨晚提摩达多因为是一手攀着马车,身子悬空作战,忽然破冰块裨弹打中穴道,这才给 桂华生乘机刺了一剑,而今在平地上搏斗,他又应付得宜,桂华生虽然趁势反攻,他的掌力 绵密之极,让着全身,那里施得进去? 白衣少女轻飘飘的落下地来,对桂华生笑道:“你瞧我的冰魄寒光剑已成了!”陡然间 亮出一把寒光闪闪,通体晶莹,非金非铁,酷似一段寒冰的长剑,当真是人间独一、世上无 双的异宝奇珍! 冰魄寒光剑略一挥动,冷气寒光,果然立刻向四面发射,提摩达多咬实牙关,双掌连环 疾扫,呼呼风响,把寒光震散,冷气荡开,居然又接了一百多招,白衣少女使出冰川剑法, 攻如雷霆震怒,静如江海凝光,每发一剑,便是一股刺骨的寒风,更加上桂华生的腾蛟宝剑 也是人间罕见的神物利器,两人联剑而攻,世间的高手谁可与之抵敌? 再过一百余招,寒气激汤,愈来愈浓,那亿万年寒玉所发出的阴冷之气,几似就要凝结 成实物一般,提摩达多的掌风虽然强劲,却也难以驱散。提摩达多额角渐渐沁出汗珠,却又 全身颤抖。 提摩达多是武学的大行家,心中想道:“我若再运真气与之相抗,纵然还可以支持一两 个时辰,胜败也还难料,但却必然要得一场大病。摩兰法师已先逃了,我何苦为他卖命?” 打定主意,将真力凝聚掌上,猛发一掌,将双剑交织的光网冲开了一个缺口,立刻飞身 使走,桂华生见他在寒光冷气包围之下,苦战了半个时辰,居然还有如此功力,也不禁骇 然。 这时朝阳初上,从白雪皓皓的山峰上射下来,丽彩霞辉,耀目生撷,阴寒之气在阳光 下。 渐渐消散,桂华生心上的阴雾也像被春风一拂,消失得干干净净了。 桂华生道:“这不是梦么?”公主笑道:“当然不是!”桂华生道:“我真想不到你就 是公主?”公主道:“怪不得你昨晚还向那个印度王子道贺,呀,大哥哥,你真傻,你早就 应该猜到了。”粉脸上突然飞起两片娇红,令桂华生看得如痴似醉。 过了半响,桂华生幽幽说道:“你是一国的公主,而且还将是未来的女王,我还怎敢高 攀,叫你做妹妹?”公主笑道:“你怎的也有世俗之见?我不过偶然生在帝王之家,这又何 损于你我的交谊?呀,你实在不知道我的心意,我那里想做什么捞什子的女王?我把荣华富 贵,都当成过眼云烟,但愿,但愿……”桂华生心头甜丝丝的,冲口说道:“但愿人长久, 千里共蝉娟!”公主轻弄云鬓,久久不语。过了好一会,忽地说道:“我瞒着父王偷出深 宫,他病体初愈,烦人服侍,我现在该回去啦。谢谢你的天山雪莲。” 桂华生想起昨晚的许多离奇情事,说道:“公主,你得当心你的堂兄!”公主道:“我 早就知道他野心勃勃,其实我并不想与他争夺王位。所以他在魔鬼城所干的事情,我也没有 告诉父王。我在暗中设法消弭他的野心,也便算了。”桂华生叹口气道:“你为人真好,只 怕,只怕他的野心还不止此?”公主道:“怎么,极其量他也是想做国王而已!”桂华生久 历江湖,比起华玉公主,自然是较为懂得人情世故,想道:“你不想做女王,这心意他可未 曾知道!”本来从昨晚的一些迹象,桂华生对那尼泊尔王子已有点疑心,疑心他与下毒的事 情也有点关系,但究竟还末敢肯定,而且自己初到尼泊尔来,一来是疏不问亲,二来也不愿 干预他们的国事,故此虽有一点疑心,话到口边,终于又吞了回去,未曾对公主明说。 公主抬头一看,道:“峡口那边的山也燃起了烽火,大约是他们已知道你们在这里追捕 摩兰法师的事情了。看来他们再过片刻,就会赶来啦,我真的应该走了。” 桂华生迈上一步,问道:“我们什么时候再见?”公主微笑道:“你多读些尼泊尔的经 典文学吧。”桂华生怔了一怔,忽地恍然大悟,叫道:“呵,原来你是教我去应试,那么咱 们将来要在擂台上再见了。你可得手下留情呵!”这几句话说完,但见公主已飘然而去。桂 华生爽然若失,正自痴痴望她的背影,忽听得身畔有呻吟之声。 桂华生心头一凛,想道:“麦士迦南和雅德星都受了重伤,我怎的将他们忘了。”先去 看麦士迦南,这时麦士迦南已经醒转,那呻吟之声便是他发出的。桂华生将压在他身上的那 匹马移开,但见他肋骨虽然断了两条,那却是跌伤的,并不严重。原来提摩达多掌毙它的生 骑之后,掌力已是强弩之末,虽然触及他的身体,却没有伤及内脏。桂华生给他推血过宫, 助他呼吸,过了一会,麦士迦南已经能够起立走动了。 麦士迦南舒展了一下筋骨,咋舌说道:“好厉害的家伙!”两人同去看雅德星王子,不 禁都大吃一驾,只见雅德星面如金纸,皮肤灰暗,毫无光泽,一探他的鼻息,气若游丝,麦 士迦南稍懂医术,再给他把一把脉把,摇摇头道:“糟啦!他的三六经脉已给震动,五脏亦 已易位,神仙难救!再多可以活半个时辰。” 桂华生凝砚片刻,说道:“那也未必!”取出了一朵天山雪莲,将雅德星扶到山泉旁 边,掏了一鞠清泉,揉碎雪莲花瓣,撬开他的牙关,将整朵雪达和一鞠清泉都灌入他的口 中。原来天山雪莲不但能治百毒,而且还可以化开体内的瘀血,瘀血一化,鲜血的循环恢复 正常,便不致于暴毙,只是受伤太重,一时之间,还不能苏醒。麦士迦南叹道:“你白白糟 塌了一朵天山雪莲,最多不过能今他的生命延长数日。”桂华生双晖炯炯,深深的吸了口 气,忽道:“麦士迦南,我求你一桩事情。”麦士迦南道:“若有所需,赴汤蹈火,亦所不 辞。”桂华生道:“好,咱们各以本身功力,给他疗伤。我教你推血过宫之法。但给他医治 好了,咱们真气消耗过甚,恐怕要临床静养几天。麦士迦南慨然说道:“你的内功比我深厚 百倍,你不怕耗损功力,我亦自当稍参绵力。” 其实以桂华生本身的功力,已可以替雅德星打通十二重关,加上了麦士迦南,自是更易 见效,不过一盏茶的时刻,雅德星的面色便渐渐红润起来。桂华生松了口气,忽听得麦士迦 南问道:“刚才那位美貌的女子是谁?”原来公主临走之时,麦士迦南刚刚苏醒,惊鸿一 瞥,已震惊于她的国色天姿,是以有此一问。微微笑道:“她吗?她是公主!也就是咱们在 魔鬼城中所听到的那位吹笛的仙女!”麦士迦南“阿呀”一声叫了起来,忽地停了下来。桂 华生道:“怎么?”麦士迦南道:“那你为何要费尽心血来救此人?”桂华生一听便如其 意,心道:“我若是个小人,撒手不管,在公主的求婚者中,便减少了一个大大的劲敌,但 我岂肯这么去做?”便对麦士迦南笑道:“我虽然不敢以侠义自命,但若是见死不救,于心 何安?”麦士迦南道:“我并不是不想救他,不过我吏佩服你的大量。如果换我是你……” 桂华生道:“你便样么?”麦士迦南想了一想,一笑说道:“还是救他!” 说话之间,雅德星王子悠悠醒转,这一番话他刚好听到,可是桂华生却不知道。 桂华生将他扶了起来,掌心紧贴他背脊的“天枢穴”,一股阳和之气,传进了他的体 内。雅德星王子喉头咕咕作响,忽地一大口一大口的瘀血吐了出来,桂华生待他呼干净后, 掏清泉给他漱口,笑道:“瘀血吐尽,再用人参鹿茸等上品补药医治,服食半月,定可康 复。这些药品虽然贵重,尼泊尔的宫中要多少都有,王子,你可以放心!”雅德星王子眼中 蕴泪,怔怔的望着桂华生,好久好久,说不出半句话。 就在此时,一骑马闯进峡谷,原来是尼泊尔王子到了。他一进来便扬声问道:“你们怎 么啦?”桂华生道:“没什么,雅德星王子受了一点点伤。尼泊尔王子道:“那个,那 个……”麦士迦南道:“那个提摩达多么?他早已给我们的桂大哥打跑啦!”其实麦士迦南 并没有瞧见桂华生和华玉公主联剑杀败提摩达多,那时他还在昏迷状态之中,这说话不过想 当然耳。桂华生本想说明真相,想了一想,决定还是瞒着王子为妙,于是微微一笑,说道: “虽然赶跑了提摩达多,摩尔法师却走脱了。” 尼泊尔王于听说桂华生打跑了提摩达多,心中大吃一惊,但他素性深沉,并不形于神 色,哈哈大笑,从马背上一跃而下,将手中的九环锡杖往地上重重一顿,向麦士迦南道: “这是不是你们法王的传教法杖?”麦士迦南大喜道:“正是,多谢王于,你替咱们夺回来 了?”尼泊尔王子道:“不止夺回法杖,摩兰法师也给我杀了。”原来王子抄小路到那边谷 口拦截,那是山谷中一处隐秘的出口,他料定摩兰看见烽火,必然不敢从正面的谷口冲出, 心中早已算好,若是摩兰和提摩达多同来,他索回法杖之后,便叫他们赶快逃走,谁知却只 是摩兰一个人来,因此他一见面,不待他开声便把他杀了。他和摩兰是同谋毒害国王的伙 伴,摩兰绝料不到王子竟会杀他,要不然以摩兰的武功,王子最多不过与他打个平手。 麦士迦南接过法杖,尼泊尔王子说道:“咱们该回宫去见国王报喜啦!法杖虽然是我夺 回来的,但你们都有一份功劳。”雅德星王子虽然醒转,身体还是虚弱之极,桂华生将他抱 上马背,和他同乘一匹骏马,驰回京城。 走了一里,雅德星忽地微微呻吟,呼吸紧促,桂华生急忙勒住骏马,让他缓缓而行,低 声问道:“你觉得怎么?”雅德星断断续续说道:“我……我只怕不行啦!”桂华生道: “没有的事,但请安心!”雅德星颤声说道:“灵鸳山、王舍城、龙叶恩师、恒河风光,从 今永别了!”桂华生叫道:“你不要胡思乱想,你死不了!”将手掌贴在他的太阳穴上一 试,只觉他发着高热,桂华生也不禁吃了一惊,想道:“难道我替他打通十二重关,还不能 救他性命?不,不,他本身的瑜伽功夫也已有了相当造谓,只要他心中安定,绝对死不 了。”正要指导他自己用吐纳的方法镇定精神,只见他还是断断续的续发着续语,好像已在 迷糊的状态之中,桂华生甚是着急,忽见雅德星睁大了眼,颤声说道:“我求你一件事 情!” 桂华生道:“请说。”雅德星道:“我要一朵天山雪莲。”桂华生怔了一怔,笑道: “你体内的瘀血都已化开了,不需要再用雪莲啦。”雅德星双眼火红,只是断断续续的说 道:“雪莲,雪莲,天山雪莲,我要天山雪莲!”那神情就像小孩子向大人撒泼,索取玩物 一样。桂华生给他轻轻推揉,说道:“王子你醒醒,咱们就要到王宫啦。”但雅德星还是没 有清醒,好像高热的病人一样发着谐语,不断的叫:“雪莲,雪莲,天山雪莲!”桂华生心 有不忍,将仅有一朵天山雪莲拿出来,雅德星双眼放光,喃喃说道:“我费尽无穷心力,求 取雪莲,若得一朵雪莲陪葬,死了方可瞑目。嗯,给我,给我!”桂华生心道:“原来他是 这个想法。”有些人(尤其是帝王)在临死之时,总想把最心爱的东西殉丧,但桂华生却想 不到雅德星也有这样的心理。 桂华生一阵踌躇,他从天山所带来的三朵雪莲,一朵救了尼泊尔国王,一朵救了雅德星 王子,现在就誊下一朵了,他明明知道雅德星王子不再需要天山雪莲了,可是看他眼色中充 满祈求,心中想道:“巴勒老先生说过,给病人治病,最紧要的是今病人心安。我若吝啬不 与,只怕他的病情又会恶化。不如先给了他再说。”于是微微一笑,将仅有的一朵天山雪莲 交给了雅德星。 雅德星接过雪莲,脸上泛出笑容,靠着桂华生宽的肩膊,闭着眼睛养神,现出心满意足 的样子。桂华生大为欣慰,策马缓缓而行,到了宫门,早已有人候驰,原来尼泊尔王子和麦 士迦南先他进宫,早已把雅德星受伤的事情报告给国王知道了。 宫中侍卫将雅德星放在一张有锦褥的担架上,抬到国王面前,国王亲下御座迎接,一面 向桂华生致谢,一面慰问雅德星的受伤。雅德星忽地一笑而起,跃下担架,向国王施体说 道:“公主所要的天山雪莲,我已经带来啦!” 桂华生吃了一惊,这才知道雅德星刚才是假装的。这霎那间桂华生心头一片混乱,只听 得国王喜道:“好,我立即叫宫女拿你的砖物交给小女。这是她自己要的,应该没有话说 啦!”后面两句是国王向王子说的。 桂华生喉头硬塞,一急之下,满面通红,不知说什么好。忽听得雅德星王子朗声说道: “不,陛下你误会了,这不是我的聘物。这朵天山雪莲是桂先生的,桂先生的武功人品胜我 百倍,与公主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!” 此话一出,大出桂华生意外,呼了口气,心中想道:“我几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 腹!”只见雅德星说完这番话之后,摇摇欲坠,他损耗过甚,如今强振精神,毕竟是支持不 住了。 国王面色一变,望了桂华生一眼,缓缓说道:“雅德星王子神智昏迷,真是今人难过。 桂先生你今次立了大功,我必定不会负你,宫中珠宝,任你索取,若欲为官,跌便任你做御 林军总管。” 国王只提封赏,绝口不谈婚事,桂华生自是听得懂他的意思,心中想道:“只要公主真 心爱我,我不会报名参加求婚者的选拔考试吗?何必要自恃功劳,向国王提出婚事?”当下 向国王谢道:“我早已说过,不望酬报。珠宝于我无用,高官更不愿为。”国王道:“那么 就请先生多住生时,也好让寡人得以常聆教益。”桂华生道:“不敢麻烦陛下,我住巴勒家 中,陛下若有宣召,我自当随时晋谒。” 国王心中虽有歉意,但转念一想,女儿对他颇似有意,还是不要让他在宫中为妙。原来 国王仍是想把公主许配给雅德星,在国王眼中,桂华生的才学武功人品,虽然不输给雅德 星,但桂华生到底不是王子的身份。 当下国王重重的赏赐了巴勒医生,便送他们出宫。雅德星王子则留在宫中养病。 两人走出深宫,恍如一梦。巴勒笑道:“我正想译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和《奇经八脉 考》,中国文字深奥,正好请你帮助。他年你做了驹马之后,还要借重你的大力,将这些医 书,大量刊印。桂华生道:“我那里有这个福份。”巴勒笑道:“我们这里有句谚语,只要 姑娘对你有了情意,那就似蜜蜂去采花蜜,赶也赶不去的。” 谈笑之间,不知不觉已回到家门,巴勒打开大门,便嗅到一股幽香,走上厅堂一看,只 见茶几土放着一叠书籍,压着一纸花篓,巴勒笑道:“你瞧,有了你在这里,花香自己便会 飘进来了。” 桂华生抽出花篓一看,只见上面写着一首小词,调寄,词道:“萍水相逢,便已是琴心 先许。一家寰宇,海内存知己。纵有珠峰,难隔天台路。书此意,意凭风絮,吹向郎边 去。”不必署名,桂华生已知道是公主手写的词篓,词中充满“四海一家”之意,纵有天下 策一高峰,也隔不断两国的友谊,当然更阻不了两人之间的情意。桂华生读后,如醉如痴, 而又豁然开朗。 再检阅那一叠书,却都是尼泊尔的古典文学,桂华生当晚就读了一晚,这一些古典文 学,大半都与中国有关的,例如慧超法师所着的《往五天竺国记》,慧超是唐朝高僧,稍后 于玄装法师,他曾继玄装之后到过印度,书中的《迦维罗卫一词》,所叙述的便是尼泊尔之 行,此书已译成尼泊尔文;另外还有尼泊尔本国高僧所写的经“变文”,那是一种有韵脚的 佛教文学,例如阿尼哥的等等。要知尼泊尔乃是是佛国,所以它的古典文学,多与佛教有 关。桂华生虽然不是佛教徒,但一来这些经典文学比喻丰富,妙语如珠;二来心知这些书是 公主要他看的,故此也读得津津有味。他还把所有不懂的地方记下了记号,准备第二天去请 教巴勒。 第二天一旱,他还没有起床,巴勒已先来看他了,一见面就道:“你是不是今天准备去 报名向公主求婚?”桂华生道:“怎么?”巴勒道:“你不用去了。”桂华生吃了一惊,急 间其故。 巴勒道:“国王有命,选拔驹马之事,暂时停顿,要待百日之后,方再举行。听说一来 是因为明年的佛租诞辰要举行无遮大会,各国的高僧异士在今后这几个月之内,将会陆续到 来,其中或有求婚之人,故此稍待;二来是国王病体初愈,要公主陪伴,无暇选拔。”其实 还有第三个真正的原因,巴勒知而不说,那是因为国王想把公主许配给雅德星王子,雅德星 正在宫中养病,国王希望在百日之内,能使他们两人回心转意。 桂华生笑道:“那有什么紧要?我便等待百日,又有何妨?我正想得多一些时间,好熟 悉贵国的风俗习惯。或者到各处看看。” 自此桂华生便在巴勒家中住下,白天读书,晚上帮助巴勒译李时珍的《本草纲目》和 《奇经八咏考》。偶而抽空也到街上走走。巴勒学问渊博,两人切磋,得益不少。不知不觉 过了一个多月。这一个多月之中,只有麦士迦南回国之日,国王举行宴刷,曾召桂华生进 宫,但就是在那次送别的宴会上,也没见着公主和雅德星。听御医说王子受伤太重,虽得雪 莲化开瘀血,仍然未曾康复。 那次之后,王国就没有再招过桂华生。桂华生虽然察觉国王对他冷淡,却也不以为意。 一日,桂华生到瑞扬布山参观莲花宝塔回来,见巴勒略带愁容,正在收拾行李。桂华生 问他何事,巴勒说:“勃提岗城玛清勒寺的主持请我去医病,我不能不去,看来咱们大约要 分手一个月了。” 原来尼泊尔以佛教立国,除了国都的神庙之外,便以勃城的玛清勒寺最大,主持的地位 极高。关于玛清勒寺也有一段着名的神话,据传古印度有一位圣人叫玛清勒,其徒哥拉拿有 一次到尼泊尔访问,没有得到尼泊尔人的欢迎,一怒之下,就跑到一座山上,卧着不动,这 一来天就不下雨了。国王只好到印度请求玛清勒,劝动了歌拉拿站起来,他脚一着地,天就 下起大雨来了,使尼泊尔得免旱灾。国王于是下令全国,每年举行节日,表示对玛清勒的感 谢,这个节日便叫做“玛清勒遮拉节”,这个节日直到现在,每年还有举行,成为尼泊尔两 大节日之一。(另一个大节日是“燃灯节”,相当于中国的元宵。每逢此日家家户户张灯结 彩,准备丰富的食物,款待亲友,寺庙里整夜歌唱,青年男女尽情歌舞,互相拜访,热闹非 常。)国王除了走了“玛清勒遮拉节”之外,并在勒提岗城(Bhatguon)哥拉拿所卧的山上, 建立了一座宏伟的“玛清勒寺”,作为纪念。 桂华生笑而问道:“你一个月之后,准能回来吗?”巴勒道:“来回各十天,经我医的 痛,从没有十天还末见好的。大约一个月总差不多了。”桂华生一算距离选拔驹马之期,整 整还有五十天,便道:“我听说勃城附近一带,风景极佳,我随老丈走一趟吧。”巴勒得他 同行,自是欢喜,于是第二日两人便一同往勃提岗城。桂华生怎样也料想不到,这一去也, 他几乎不能回来。bbs.txtnovel.com寒烟制作·梁羽生《冰魄寒光剑》——第十章幽谷寒泉困豪杰 梁羽生《冰魄寒光剑》 第十章幽谷寒泉困豪杰 从加德满都到勃提岗城大约有五百多里,以十日为期,每日不过行五六十里,但因为是 高原地带,巴勒虽然精神健锲,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,走一程歇一里的,每天走五六十里, 也要从日出走至日落,桂华生正好趁此欣赏沿途风景。 走到了第七天,忽见前面无路可通,只在两峰之间横架着一道铁索桥,风吹铁索,摇晃 作响,下面是深不可测的幽谷,还有一道大瀑布从山峰上冲下来,飞珠溅玉,水气经过阳光 蒸发,山谷中好像布了一层雾幕,风景奇美,但看看却不由得心头微颤。 桂华生道:“老丈,我背你过去吧。”巴勒道:“不必,我们国中,像这种铁索桥到处 都有,比这条长十几廿倍的都有呢。我们都习惯了,你不必为我担心。你先过去吧,我歇歇 就来。” 桂华生听他这样说,一个便先上了铁索桥,他轻功绝顶,履险如夷,不料走至中途,铁 索忽然大大的震动,桂华生发觉有异,定睛一看,只见在桥的那边,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脸僧 人,正在手执铁索,用力猛摇。桂华生喝道:“大和尚,你干什么?”那黑脸僧人不理不 睬,用力一按,铁索下沈,随即放手,铁索蹦的弹起,桂华生大怒,喝道:“我与你素不相 识,你却来谋害我!”脚尖一点,飞身掠起,落下之时,觑准铁索,轻轻一点,复又腾身飞 起,这是上乘轻功中的“靖蜒点水”之技,桂华生起落几次,看看就要飞拣到对面山峰,那 黑面怪僧忽地哈哈大笑,凌空飞起,向桂华生撞来,桂华生身子悬空,急忙用左脚在右脚的 脚背上一踩,借势转身,双掌奋力一推,大喝一声:“下去”那知这黑脸怪僧的掌力雄浑非 常,绝不在他之下,四掌相交,莲蓬雨声,桂华生的身子竟似流星殡石一般坠下深谷,耳边 听得轰如雷鸣的瀑布声音,桂华生暗叫:“不妙!”危急中一个筋斗倒翻,头下脚上,正想 找寻落足之点,云气弥漫,那里看得清楚?陡然间又觉一股大力推来,桂华生身不由己的落 在瀑布之中,纵是绝世英雄,亦难抵挡那急流冲击之力。桂华生急忙开了呼吸,过了片刻, 晕眩之中忽觉压力一轻,好像身已到了实地。 桂华生运气一转,呼出了一口气,飞跃而起,睁眼一瞧,但见眼前另有洞穴,绿草如 茵,杂花生树,回头一看,那瀑布好像一幅硕大无朋的水挂在面前,原来桂华生竟被瀑布冲 到一处无路可通的幽谷! 桂华生全身湿透,正在盘算如何出去,忽听得侧面有人哈哈大笑,桂华生一望,可不正 是那个黑面怪憎,但见他也像落汤鸡一样,想必也是被瀑布冲进来的。桂华生怒道:“你是 何人,为何加害于我?”那黑面怪僧好像听不懂他说的尼泊尔话。发声怪笑,矶玑咕咕的骂 了一顿,桂华生和雅德星王子相处多时,对印度话略懂几旬,却也听不懂他骂些什么,只是 听他说话中不时发出“雅德星”这三个字的声音,桂华生心中一动,伸出两只指头,指指自 己,问道:“你说雅德星什么?” 桂华生这一手势的意思,表示他和雅德星乃是朋友,那黑脸怪僧“哼”的一声,摇了摇 头,意殊不信,桂华生作了一个从地上将人扶起之势,叫道:“雅德星是我救的,你知不知 道?”那黑面怪僧听不懂它的尼泊尔话,但“雅德星”这三个字音桂华生是用印度音念的, 他观秤察色,再看手势,猜出了话中的含意,怔了一怔,忽地面色一变,作了一个推开之 势,咕咕噜噜约叉骂了几句,桂华生只听得出“骗人”、“不许你出去”等三两句断断续续 的字句。 桂华生疑云大起,小道:“莫非是雅德星遭了不测之祸,却怎的赖到我的头上?”看神 情似乎这黑面怪僧是指他害了雅德星,双方言语不通,桂华生无法分辩,小道:“我只有脱 此险境,帮他到王宫去,这才能说得清楚。”主意打定,往洞口便冲,那黑面怪僧忽地大喝 一声:“不准出去!”双掌一堆,桂华生蹈蹈跟跟的倒退几步,险些跌倒。本来若论功力, 他与这黑脸怪僧乃是伯仲之间,不过他在跌下之时,先被掌力一震,再被瀑布一冲,尚未恢 复过来,是以相形见拙。 桂华生怒道:“我非出去不可!”一摸腰间,他的腾蛟宝剑既是百钢,又可化作绕指 柔,平时不用之时,便围在腰间,当作腰带,幸而没有被瀑布冲走,桂华生解下宝剑,迎风 一抖,同那黑面怪憎一指,喝道:“闪开!” 那黑面怪人兀立不动,说的仍然是桂华生听得懂的那一句话:“不许出去!”佳华生没 法,宝剑盘空一舞,剑光暴长,小道:“看你让不让开?”那知他刚刚舞起一朵剑花,只见 那黑面僧人也拔出一把怪刀,黑黜黜的并无刀锋,刀身微弯,刀柄上却缀以宝石,闪闪发 光,桂华生那一招“雪花盖顶”,本是护身的剑法,只图外闯,无意伤人,这僧人却那里知 道,见他剑光一起,立即一刀砍下。 只听得“当”的一声,火花飞溅,桂华生但觉虎口疼痛,宝剑也几乎把握不住,大吃一 惊,这把刀毫不抢眼,想不到竟是沉重如斯!但见那黑面僧人已是失声惊呼,连返几步,原 来他这把刀是用上好的钻铁,加进了十几种稀有金属所成的宝刀,足有七十二斤之重,却被 桂华生的腾蛟宝剑削了一个缺口,亦呈出他意料之外。 桂华生见状大喜,心知他的宝刀虽怪,自己的宝剑还可以克制得住,立即一个箭步跳 上,一招“猛虎夺路”,宝剑平推,又往外闯。那黑面僧人勃然大怒,身形一偏,又拔出一 柄拂尘,左手持刀,右手持拂尘,呼的一声,拂尘先落,迎面扫来! 桂华生是武学的大行家,见他轻轻一拂,尘尾竟是聚而不散,形如铁笔,呼呼挟风,便 知这一拂之下,实是藏有极强的潜力,然而持有宝剑,也并不怎样在意,腾蛟宝剑扬空一 展,化成了一道银虹,便要硬把它的铁拂尘削断,那知就在即将接触之际,尘尾忽地散开, 根根如刺、万缕千丝的尘尾,好像变成了无数利针,斋刺桂华生的浑身穴道口桂华生突然碰 到这一怪招,吃惊非小,幸而他功力深厚,机警过人,一见不妙,瞬息之间,已是运气对了 全身的大穴,立即用“风台落花”之式,一飘一闪,脱出了那拂尘笼罩范围,反手一剑,又 挡开了那把怪刀的一击。这几招过如电光石火,但见剑光过处,尘尾被削了一撮,那黑面僧 人连声怒吼,又追上来! 桂华生虽然削断了他一撮拂尘,身上也有七处穴道给他刺中,虽然封有穴道,亦已皮破 血流,心中颇为惊骇,想道:这黑面僧人不知是什么路道,不但功力深厚,而且兵器之怪, 层出不穷,看来并不见得出提摩达多差了多少。 只见那印度异憎挥刀舞拂,怒吼追来,桂华生摸不透他的路数,好守而不攻,两人功力 在伯仲之间,所用的兵器,亦都是世上罕见的宝物,当真是旗鼓相当,那僧人攻不进来,桂 华生也闯不出去,直打到双方都精疲力竭,谷底不见日影,暮色沉沉之际,才各自罢手。 那印度异僧就盘膝坐在水洞口,仍然是那句桂华生听得懂的印度话:“不许出去!” 桂华生不理会他,自向幽谷深处走去,在暮蔼苍茫之中,但见到处都是奇花异草,行不 多远,还发现了一处清泉,泉水碧绿,凉气沁人,桂华生暗自笑道:“这地方倒是不错,要 不是今日有此奇遇,我怎知幽谷之内竟是别有洞天。”他随身还带有一些干粮,吃饱了之 后,再软了几日泉水,泉水清例微甘,饮了之后,精神为之一爽。 这一晚桂华生盘膝静坐,闭目养神,不敢熟睡,那黑面僧人也不来骚扰他,一夜无事, 第二日一早桂华生走近水洞口,只见那黑面僧人也正在盘膝静坐,一听到桂华生的脚步声, 便立即跳起来,仍然是那一句话:“不许出去!” 桂华生大为奇怪,心说:“为什么他不准我出去?若说他怀疑我害了雅德星,也应该与 我拚命才是。难道将我幽禁在这谷中,就是他的报复之道吗?”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。桂华 生来回漫步,见他并无伤害之意,遂又回到清泉的旁边,将最后所剩下的干粮吃了,又喝了 几日泉水,想道:“巴勒在外面不知如何着急呢?这印度和尚不准我出去,我却是非出去不 可。”他昨天和这黑面僧人打了半天,对它的武功路数已摸到了几成,经过一夜筹思,想试 用达摩剑法中的七十二式伏魔剑破他。于是又出去和他恶斗。 这七十二式伏魔剑威猛无伦,桂华生与他恶斗,最初半个时辰果然占了上风,杀得他连 连后退,快要将他追到水洞口,却又给他稳住,打了半天,仍是难分胜负。桂华生心中有点 奇怪,想道:“我与他的功力,昨天早已试山乃是半斤八两,今天我在剑法上已占了上风, 他居然到了后来能够守住,而我反觉有点精神不继的样子,难道在这一夜之间,他的功力加 深,而我的功力却消退了?” 打到日影西斜,桂华生又饥又渴,反而给那黑面僧人一步步的迫退回来,只好罢手不 斗,又回到昨日之处,它的乾粮已竭,幸而泉中有鱼,桂华生便捉了几尾小鱼,烧熟来吃。 这清泉中小鱼甚多,烧熟来吃,味甚甘美,桂华生心道:“我即算被困在此一年半载, 也不致于饿死了。”经过了这两日的观察,那黑脸怪僧似乎只是不许他出去,倒并无加害之 意。桂华生放心睡了一觉,第三日一早起来,觉得精神甚好,心中想道:“昨日我本来可以 打胜,却终于被他守住,想是前晚睡得不好之故。”于是又出去向那黑脸怪僧挑战,最初一 鼓作气,将他迫得连连后退,但还没有迫至洞口,却又被他守稳,这一战只打三个时辰,桂 华生便渐渐感到气力不支,只好罢战。回来之后,越想越觉奇怪:“今日的成绩远比不上昨 日,昨日一直将他迫至洞口,他才扭转劣势,而且是恶斗半天,双方力竭这才罢战的。今天 却不过打了三个时辰,而且看来对方似乎比自己更能持久。” 自此每日桂华生都与那黑面怪僧大战一场,桂华生对武功的“悟性”极高,连日苦斗, 对那僧人所用的,印度佛门的上乘内功参透了不少,对他那些古怪的招数更是熟极如流,视 作等闲,可以随便应付了。他自己也觉得获益不浅,论理在功力上虽然不能速进,但最少也 不会减弱,而在招数上更应该占得绝对上风,但说也奇怪,他的成绩竟是一天不如一天,到 了第十天,他与那黑面僧人只打了一个时辰,便已感到倦意,那时,他用达摩剑法中的“大 须弥十七式”已是完全将对方的退路封住,只是出剑无力,眼看对方随意出手,便轻描淡写 的将自己精奇奥妙的剑招化解于无形,心中无限着急,却是毫无办法,打到后来,桂华生渐 知不妙,觑准对方破绽,不敢冒险求逞,用尽浑身之力,一招“摩击长空”,骤下杀手,若 在往时,这一剑非把对方刺个透明窟萨不可,那知这一次却是力不从心,剑势欲速反缓,剑 尖眼看就要刺到那黑面僧人的胸口,却被他倒转拂尘,轻轻一卷,“当嘟”一声,登时将桂 华生的腾蛟宝剑夺出手去,甩在地上,那黑面僧人哈哈大笑,仍然回到湖边盘膝静坐,根本 就不再理睬他了。 桂华生拾回宝剑,一片茫然,多日来的怀疑,这时已得到了证实,并不是那黑面憎人的 功力高了,而且自己的功力减了,而且是在不知不觉之中,一天一天的减退,自己正当年富 力强,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现象? 遭受了这次败绩,桂华生一连数日不敢出战,每日只是苦练内功,自觉在武学的原理 上,比起以前,已参透了不少诀窍,但奇怪的是:真气运转,却反而不似以前的流畅自如。 到了一天早晨,他伸手到泉水里捕鱼,但觉泉水寒冷之极,几乎不能忍耐,这又是前所 未见的现象,这现象能有一个解释,它的功力已减弱到不能抵抗寒泉的地步!回忆以前在奇 寒的冰窟之中尚可忍受,如今竟连鱼儿可以生存的泉水,自己亦觉触手生寒,不觉心灰意冷 日再过了若干日子,桂华生连初来之时,经常可以搬的大石也搬不动了,虽然他自己并没有 感觉生病,但体力比之一般的壮汉,却也强不了多少了!桂华生试出了自己的体力,当真是 万念皆灰,伤心欲绝! 举头一看,日影西移,晚霞如血,桂华生喂然叹道:“又是一个白天将过去了。”他自 从发觉自己的功力消减之后,无心再算日子,自己也不知道在洞中已过了多少时光?眼看可 落花残,胸中百感交集,想道:“难道我竟含在这幽谷之中,渐渐的衰老死亡,就像这谷中 的残花一样,自生自灭,无人知晓?”想至此处,手摸剑柄,便想拔剑自戕。 脑海中忽地浮出公主的倩影,桂华生叹了口气,轻轻的将宝剑又插入销中,想道:“我 不能死,我不能死!”晚风吹来,隐隐听那印度僧人的笑声,桂华生已有许多日子未曾和他 交手了,听到他的笑声,痛恨之极,跳上一块岩石,远远望去,但见那个印度僧人挥刀狂 舞,桂华生功力虽失,但仍然是一个武学的大行家,看一会,心道:“原来他从我的达摩剑 法之中也领悟不少新招,看来我与他恶斗十天,彼此都是得益不浅。”想起自己的雄心大 志,要寻求绝世的武功,这一年多来,似有了不少收获,心中稍稍安慰,对那僧人的恨意也 减了几分。只是体力日衰,身囚幽谷,纵然参透了上乘武学,又百什么用处? 只见那僧人挥刀疾舞,随意劈下,刀锋所触,岩石应手而裂,桂华生心起疑云:“为什 么我的体力日衰,而他的功力却是丝毫不减?”又想道:“若是他如今要取我的性命,真是 不费吹灰之力。”如此一想,更觉得那笑声刺耳钻心,黯然跳下,不敢再看。 又过了好多天,桂华生身体更衰弱了,他初来之时,是用手捕鱼,后来感到泉水太冷, 便做了一个木叉叉鱼,这一日他手举木叉也觉吃力了,好久,好久,都没有又到一条鱼,想 起身怀绝技,竟然困顿加斯,不觉悲从中来,难以断绝,趴在果边,暗暗叹气。 忽听得有悉悉索素的声音,似是有人向自己行来,桂华生心道:“莫非是那个印度僧人 来了?”睁眼一瞧,几疑是梦,你道是谁?原来竟是巴勒,但见他衣衫破烂,手上脚士都有 一条条的伤痕,但双昨炯炯,精神却似非常兴奋。 桂华生又惊又喜,急忙问道:“这不是梦么?你是怎么来的?”巴勒道:“我是从后面 的山路来的。”幽谷后面,峭壁千丈,荆棘满途,桂华生功力未减之前,也不敢起过从这条 路逃走的念头,听巴勒说是从这条路来的不禁睁大眼睛。巴勒笑道:“我本来也是不知道山 后有路可通的,玛清勒寺有个行脚僧人,曾经到过这幽谷采药,他告诉我,后面一座山有一 个很深的山洞,幽谷外面有条山溪,水流湍急,可以乘木筏人到洞中,出了山洞之后,有一 条很狭窄的山路,可以通到这里,不过难走得很,我爬了两天两夜,才走到这里来。衣裘都 被勾破了。” 桂华生有许多疑问,暂时且都搁在一边,先问道:“请你看看我是什么病?”巴勒笑 道:“不必诊治,你没有病!” 桂华生精神勃振,一跃而起,叫道:“我怎的没有病吗?”挥了一下手臂,忽又颓然说 道:“我不相信,我怎的会没有病?”巴勒将他按下,说道:“你觉得身体虚软,四肢乏 力,是也不是?”桂华生道:“这不是病么?”巴勒道:“这不是病,这是因为你多饮了寒 泉之故。这泉水清倒可爱,但那阴冷之气却最为损耗人体。以前我国有一个药物学家,曾到 过这里作试验,据说这里地质特别,泉水中缺乏某些矿物质,他把一批鱼苗放下去,鱼儿长 大了都是没有骨的。”桂华生道:“怪不得泉中之鱼,如此甘美,我还把这些无骨鱼当成佳 品呢。原来是那个药物学家所养的,一直繁殖至今。”巴勒道:“所以要你出了这个幽谷, 根本不必用药,过了一年半载,身体便会如初,功力也自然恢复原状。”桂华生道:“那印 度僧人只怕不会让我出去,他的功力,倒没有减退呢。”巴勒道:“那个印度僧人? 就是那天将你撞下幽谷的那人吗?”桂华生道:“正是。”将困在幽谷的经过情形,详 细对巴勒说了一遍。 巴勒道:“他饮的大约是取自瀑布中的山水,那是从上面高山流下来的,对身体没有影 响。不过,听你这么说,我倒糊涂了,他为什么不许你出去?”桂华生道:“我还以为你在 外面探听到了个中原委。”巴勒道:“我以为是王子派人害你的,却怎的弄出一个武功极为 高明的印度僧人出来?”桂华生道:“那个王子?”巴勒道:“当然是敝国的那个王子。” 原来那天巴勒见桂华生坠下幽谷,心中当然是惊骇非常,可是他不懂武功,欲救无从, 只好先到那勃提岗城,为玛清勒寺的主持看病,到了玛清勒寺之后,才知道原来是王子劝他 来给主持治病的,王子还有信给主持说,说是等巴勃医好了他的病之后,准备隆重的迎接巴 勒回去,封他做太医,巴勒本来是国中第一名医,封他做太医正是实至名归。因为王子有话 交待,所以巴勒医好主持之后,屡次辞行,主持都留住不放,要待王子来接,王子却又迟迟 不来。巴勒看出其中跷蹊,又知道主持左右也有王子的亲信,遂不敢请求主持派人去营救桂 华生。幸而玛清勒寺有一个行脚僧人,与他甚为知己,告诉他谷中通路的秘密,巴勒是得了 他的帮助,悄悄的逃出玛清勒寺的。 桂华生吃了一惊,道:“这么说,我困在谷中岂不是有个多月了?”巴勒屈指一算,如 有所感,喂然叹道:“距离考选驹马之期有三天了,你恐要赶不上啦!” 桂华生心中一阵难过,勉强笑道:“我但求能逃出生天,已是万幸,那还敢有此奢望, 尚婚公主?”巴勒道:“以你的体力,要爬过那段山路。确是可虑。好在我带有一根从贵国 来的人参,那是给主持医病用膳的,你赶快服下,振奋精神,支持两三天大约没有问题。” 桂华生将那人参嚼了一段,道:“好吧,趁那个印度僧人没有发见,赶快走吧!”两人 放经脚步,靠着树木花草的掩蔽,走到谷后的那座山脚,桂华生正自欢喜,忽听得有砾砾的 怪笑之声,回头一看,只见那个印度僧人,已是如飞赶至! 只听得那黑面僧人冷冷说道:“不许出去!”巴勒懂得几句印度话,急忙说道:“你们 的王子现在正在宫中,他和桂先生是好朋友,你若不信,我可以带你去看他。”那黑面僧人 说道:“不行,出到外面我就没法制住他了。除非你将王子带来见我。” 桂华生看他们的神色,知道这黑面僧人绝对不会放他,刚刚燃起一点希望之火又告熄 灭,不禁长叹一声,说道:“好吧,看来我是命中注定,要困死幽谷了!”纵身一跃,撞向 岩石,却被那僧人一把提了回来,桂华生怒道:“你不许我出去,我要死都不行么?”那黑 面人不知道他说些什么?仍然是那旬桂华生听得懂的印度话:“不许出去!” 就在这时,忽听得一声佛号,巴勒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,用印度话斥道:“阿迦罗休得 无礼。”桂华生却听得雅德星用尼泊尔话说道:“桂兄好吗?小弟来了!” 那僧人放开了桂华生,垂手低头,满面惶恐之色。桂华生抬头一看,只见雅德星和一个 须眉俱白的印度老僧人,已站在自己的面前,桂华生几乎疑心是在梦中,想不到竟有那么凑 巧的事,那黑面僧人刚刚说到雅德星王子,雅德星王子就来了。 雅德星道:“这位是家师龙叶上人。”桂华生又惊又喜,急忙行礼,龙叶上人离他有丈 许之违,双手作势一扶,桂华生但觉有一股极柔和的力道,将自己轻轻托起,力道虽是柔 和,却是今人抗拒不得,桂华生不禁骇然,小道:“龙叶上人果然名不虚传,这股真力比金 刚掌的猛力要精纯得多,中国的天山七剑,已先后凋谢,环顾宇内,如今具有这等上乘内功 的,只怕有他一人了。” 忽听得龙叶上人用中国话说道:“敝师弟无礼,老纳替他陪罪了。”桂华生这才知道这 个黑面僧人乃是龙叶的师弟,颇为奇怪他们两师兄弟的功力竟是差得如此之远。桂华生有所 不知,龙叶和它的师弟阿迦罗年纪相差了三十岁,而且阿迦罗是婆罗门外道。虽然得师父传 授了上乘武功,却怎比得上龙叶大师妙悟了上乘佛法后,以超人的定力和智慧,所参透的武 功? 桂华生道:“阿迦罗大师一时误会,晚辈怎么见怪?”龙叶大师道:“你胸怀豁达,颇 有佛根,我这个师弟可不行,修行了几十年,贪填痴念,尚是无一能免!”说罢转过了身, 用印度话和它的师弟详说因果。 这边厢雅德星王子则和桂华生说这件事的经过。原来他的国王有事,阿迦罗奉王命来招 他回去,却正碰到他在病中,昏迷未醒。尼泊尔王子骗他说是桂华生打伤他的,还把桂华生 的相貌画给他看,阿迦罗大怒,就要将桂华生捉来报仇! 尼泊尔王子对阿迦罗说,这个中国少年武功极高,不可轻敌。尼泊尔王子算准了桂华生 和巴勃在前往勃提树城的路上,必定要经过铁索桥,教阿迦罗趁那时机偷袭,又告诉他幽谷 寒泉的秘密,若是偷袭不成,只要将桂华生迫下幽谷,便可不费气力将他困毙。 阿迦罗放心不下,临走之前,又入宫看了雅德星一次,这次恰好尼泊尔不在,雅德星又 刚刚清醒过来,一听阿迦罗说出尼泊尔王子的毒计,又惊又急,厉声说道:“你若伤了那中 国少年的性命,我非但不认你做师叔,从此也永远不回故乡。”雅德星受了提摩达多的重创 之后,身体极弱,一急之下,说完了这几句话便又昏迷了。阿迦罗大惑不解,也曾怀疑过尼 泊尔王子说的不是实情,但一想以尼泊尔王子的身份,纵算他与桂华生有私仇,也不必假手 自己,转念一想,莫非是雅德星王子要亲自与桂华生算账,或者是还要问他口供?阿迦罗因 为要赶着上路,同时御医见雅德星昏倒,他们听不懂印度话,虽然不知阿迦罗与雅德星说些 什么,但却埋怨他不该刺激病人,并立即将雅德星移入静室,在今后数日之内,严禁外人探 访。因此阿迦罗只好留下一封信给雅德星,便匆匆走了。 阿迦罗沙小路赶过了桂华生的前头,在铁索桥边守候,依照尼泊尔王子的说话实行突 袭,那知桂华生的功力与他半斤八两,凌空互搏,双方都给震下深谷,幸而雅德星有话吩咐 在前,故此阿迦罗只是不许桂华生出去,并没有伤他性命。 雅德星王子将这一段经过详由说完之后,微微一笑,又道:“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,